收錄在張愛玲《鬱金香》的〈色。戒〉,短短近三十頁(北京出版社)的一個女人特務故事,寫出了女人可悲可歌的感情。華人名牌大導李安繼《斷背山》談論性題,挑戰道德規範,得到崇高的榮譽後,借張愛玲帶著深深傷感與性愛的題材,再一次挑戰道德的界限。我以為是成功的。
張愛玲寫小說大都離不開她的兩地根源,從《半生緣》的顧曼楨與沈世鈞,到《傾情之戀》的白流蘇與范柳原,都發生在香港與上海這兩個“雙生兒”之地。這次〈色。戒〉,同樣發生在香港與上海兩地,這大概是張愛玲的老題吧。
讀張愛玲的小說,女人總是給拋棄的,給忽略的,給犧牲的。作家的這種感覺,大慨跟她的成長背景有關。父母的分離,當男人的不忠再婚,自己的丈夫胡蘭成的背離。。。。。。在她的感情裏寄寓了深深的傷害。女人都是無助的,墮落的,而性不是一種欺騙,一種交易,就是一種男人的泄欲工具。王佳芝(湯唯飾)因為當上了特務,第一次跟男人有了感情。這個男人是她要殺的對象,也是她第一次在真與假之間的弄不清是不是愛。小說寫:“那,難道她有點愛上老易?她不信,但是也無法斬釘截鐵的說不是,因為沒戀愛過,不知道怎麼樣就算愛上了”。李安比小說更深化這種心裏的矛盾與掙扎,王佳芝一邊怒駡幹部部長,為甚麼沒有派人去殺掉易先生(梁朝偉飾),一邊哭說易先生的獸性把她幹得既流血,又痛苦。易先生是悲哀的,要透過性虐待方式來解開心裏的寂寞與恐懼。可是,王佳芝就更悲哀和無奈,把自己的報國情懷和感情傾注出去,換來是殺不了易先生,也把自己交到一個不能愛的男人身上。
張愛玲筆下的女人背後大多有著深深的種種說不出的苦。兩性底下,尤其是張愛玲的那個年代,男人是不可靠的,他們對女人的搬弄,甚至掌握了女人的命運。公安部部長是李安的創作,張愛玲筆下從交小瓶藥水到上級指示,大都由鄺裕民(王力宏飾)負責。李安的手術刀在保留原著味道之外,用心在增加鄺裕民的重要性,也給與了王力宏更多的演出機會。如果說年時已高,擁有實權的易先生不可靠,鄺裕民同樣不可靠。為了使王佳芝懂得性,鄺裕民願意犧牲她。但在隨後的日子,長達三年,這份“恨心”漸漸地淡去,而公安部部長卻承擔了這個“恨心”的工作,使鄺裕民對王佳芝有了比原著更合理的感情發展,可是這段情註定是失敗的,王佳芝拒絕了鄺裕民的吻,說“三年前,你本來可以。。。。。。為什麼不!”女人的一生,自從把身體交了一個男人。。。。。。她的心多多少少已經許了他,認定了這個男人。王佳芝的三年情婦,心裏已經裝了那個玩弄她的他,面對易先生,此時的她,似乎多了一點點的願意和甘心。。。。。。
故事的推展,易先生與王佳芝的性愛。張愛玲寫:“本來以為想不到中年以後還有這樣的奇遇。當然也是權勢的魔力。那倒還猶可,他的權力與他本人多少是分不開的。對女人,禮也是非送不可的,不過送早了就像是看不起她。”而王佳芝也說“他這樣的老奸巨滑,決不會認為她這麼個少奶奶會看上一個四五十歲的矮子。不是為錢反而可疑。”似乎兩個人之間的距離,需要一點點的偽裝來填補,這樣對彼此感覺較為安全。面對易先生的六克拉的鑽石,一次殺易先生的機會,王佳芝動容了。“這個男人是真的愛我,她突然想,心裏轟然一下,若有所失。”畢竟對於一個女人來說,雖然對他的愛曾經懷疑,但此刻她眼裏,一生中只有這個男人如此愛她,她猶疑了。國家大事仿佛已經不再重要,愛情來得更迫切和實在。不論這個男人是好是壞,外面做些甚麼也好,他都是她一生中的男人。這樣的關係和感情,看得出張愛鈴自身的寫照,胡蘭成再壞,張愛玲仍懷有感情。漢奸,背負著民族的唾駡,但這個他遠比民族國仇更重要,愛使她願意。。。。。。她已割不斷跟這個男人的關係。
“快走!”易先生一縷煙的走了。王佳芝放走了他,他卻流淚地殺了她。小說裏說“他一脫險馬上一個電話打去,把那一帶都封鎖起來,一網打盡,不到晚上十點鐘統統槍斃了。”易先生說:“她臨終一定恨他。不過,無毒不丈夫。不是這樣的男子漢,她也不會愛她。”對於易先生,王佳芝不可能是他的全部;可是,對於王佳芝,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一切。王佳芝犧牲了,特務失敗了。
一個麻將桌上開始的故事,終於回到麻將桌上結束了。
六克拉的鑽石,王佳芝肯定了這個男人,也把命賠了這個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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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/有某些點沒有很認同。但是,以我的國文造詣是寫不出像樣的感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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